第六十六章傀儡心（7） (第2/2页)

 袍身两侧各绣着一条细致的金sE龙纹，没有大面积花纹，只在衣襟和袖口点缀一圈礼服专用的黑白几何花边。

    腰间佩着玉佩和香囊，还有一个红sE小印袋。

    头发则梳成高髻，用一支金簪固定，两侧各垂一串细珠，发髻上还嵌了一道金环。

    脸颊上薄薄地抹了粉，唇sE浅淡。五官轮廓分明，下颌线很清楚。眼睛狭长，整个人看上去很清冷，带着天生的自持与威严。

    张宝月径直走到殿中主位，她坐得很直，双手自然放在膝上，动作没有拖泥带水。御座上的人落定，三人便一齐起身，朝她行礼。

    “参见圣人。”

    张宝月微微点头，声音不高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从容：“都坐吧，不必拘礼。”

    众人这才各自落座。殿内一时间很安静，只有杯盏轻响，空气中仍带着淡淡的椒兰香气。窗外yAn光斜照进来，把她身上的衣摆映出一层微光。

    她的视线从岑夙、岑澜身上一一扫过，落在祁瑾脸上时微微停顿。

    天sE渐晚，清越殿中已点起灯盏，烛火与斜yAn交映。案前的光影在木板上缓缓流动，气温带着初春傍晚的微凉。张宝月坐在御座上说：“朕今日设宴，主要是为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。”

    岑澜微微点头：“圣人不必言谢，岑家子弟理当为国家分忧。”

    张宝月停顿片刻，笑了笑：“岑家的子弟吗？那这位公子也是？”

    祁瑾从容回话：“在下并非是岑家子弟。”

    席间，张宝月又细细问了昨夜的情况。

    岑澜简明地将三人合力引魂、救命的经过一一道来。张宝月听完，神sE更加郑重，轻声道：“原来如此。多谢你们。”

    宴席过半，张宝月目光再度落在祁瑾身上，顿了顿，开口道：“祁公子，能否移步偏殿，朕有事相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偏殿远b正殿安静，进门时首先能看见靠南的高窗，夕光还未彻底落尽，窗下的案几映着几缕残霞。

    案上放着一只青花小盏、半截未燃尽的香，香气极淡。案右侧墙壁挂着一盏纱罩g0ng灯，暖h的光线把屋内映得柔和下来，影子映在地板上，木纹如水。

    祁瑾随张宝月走进屋内，脚步落在漆面的地板上，脚下几乎听不到声响。

    转身望去，屋角靠近窗边的位置摆着一架古琴，琴身上落着些许竹影。

    再往里，是两只高足瓷瓶，花枝修剪得极整齐。整个偏殿陈设素净，留白极多，气氛也b正殿更静。

    张宝月停在案前回身道：“请坐。”

    语气平稳不见威仪，神情里带着分不清是生疏还是隐约的亲近。

    祁瑾没有推辞，在案边坐下，目光扫过案上的青花盏与半截香，又很快移开，神情依旧沉静。

    屋内一时无声，只有香气在空中慢慢弥散。

    张宝月没有立刻开口，视线落在祁瑾身上，像是在打量，又像在犹豫着措辞。她轻声道：“昨夜之事，我虽知你们救我，却记不清太多细节……其实这些时日，我时常觉得有些地方格外陌生，偏偏有些又莫名熟悉。”

    偏殿很静，外头的风吹得竹影晃动。张宝月端着茶，仿佛随口问道：“你觉得这殿名如何？”

    祁瑾垂眸想了想，随后直视张宝月，声音温和地说：“圆灵毓粹，清越流JiNg。朗耀乎穹昊，皎洁乎凝霜。”

    张宝月微怔，片刻后嘴角浮出一点极淡的笑意，神情b方才更柔和了些，声音也低了下来：“……行昭。”

    张宝月抬眼与他对视，终于没有再掩饰，只道：“这是阿父和我们说过的典故。”

    “长姐。”祁瑾轻声叫她，声音跨越了千年旧梦，终于唤回了亲人。

    张宝月听见这个称呼，眼底浮起一点Sh意：“小时候总是梦见高墙深g0ng，有许多弟弟meimei在身边。有时候梦得很真，连说的话、灯影、脚步声都记得清楚。可一睁眼，这些人和事全都没了，只剩我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我登基之后，第一件事就是筹谋迁都。旁人都说我要毁了江山基业，我也管不得。来到这里后，那些g0ng殿、甬道、门廊……我都记得。修建新g0ng时，我甚至能提前说出每一座殿该怎么走、哪一扇窗该朝哪边开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，目光落回祁瑾身上，声音轻下来，“这些年，无论多少次梦回、多少次独处，都觉得有些记忆一直在心里，擦不掉、忘不了。幸好，幸好遇见了你，不至于让我觉得我是个疯子。”

    “长姐，我也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。”祁瑾说，“你当年因二姐被害案而伤情，早早就走了，后面的事……”

    张宝月打断他：“其实那一年，我并不是病Si的。”

    祁瑾怔住，抬眼望着她。

    张宝月说：“三、方修远……和许嘉延早就有谋划。当年清徽Si后，我就生了病，他们在药里加了东西。那种毒，不会立刻发作，只是把人越熬越虚，药石无效，慢慢熬到油尽灯枯。那时候，许嘉延每日来看我，都带着大夫和药汤，明面上百般关怀，其实每一口都是催命符。”

    想到往事，她仍然没有完全释怀：“许多旧事我已经记不清了，可那些昏沉、虚弱、被困于床榻的日子，我却如何都忘不掉。”

    祁瑾一时说不出话来，只觉喉间涩得难受。他手指微微收紧，声音哑下来：“……对不起，是我没能护住你。”

    “行昭，不要自责，你那时才多大？又为了母后的身T忙前忙后，自然是注意不到的。”她用绢帕擦了擦眼角，“后来的事呢？你可以给我讲讲吗？”

    祁瑾抿唇，不知道后面的事情该不该让她知道，张宝月没有灵力，自然看不出他现在非人，若是他说了，不知道会不会让长姐难过……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怎么不说？”

    张宝月疑惑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长姐走后……”

    祁瑾声音哑涩，终究还是把这些年来的所有过往，一点点都讲给了张宝月听。

    殿内静极了。

    张宝月听完，慢慢把头伏在案上，肩膀微微颤抖，无声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可就在此时，她忽然觉得脑中一阵晕眩，x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乱撞，整个人的神志变得模糊起来。祁瑾察觉到她不对，刚要伸手，却见她身子一软，竟在案边昏厥过去。

    殿内的烛火晃了晃，桌上那只青花小盏里，茶水泛起一圈细密的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