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去 (第4/4页)

的时候，在寝室里偷偷抽过一次雪茄，是文学社的一哥们带给我的，怕被宿管的老头看见，还关起了门来抽。抽完嘴巴有点苦，去漱了几遍，还是那个味。

    那个男人一边在抽烟一边还不时地打量我，等手里的烟抽完，他开始跟我说话，问我是哪里人，我说温州的，他说你们温州人有能耐啊，很会做生意，又问我去哪里，我说去衢州，他说这么巧啊，我也去衢州，说着还掏出票给我看，也是温州上的车。我问他来温州干吗，他说来温州进点货。我问什么货，他说别提了，本来要进点衣服的，没想到在火车站买烟的时候，被人扒了，要不是裤兜里还剩着五十来块钱，真不知道怎么回去。我说那也是没办法，现在小偷很多，他说是啊。突然，他压低了声音，凑近我说，小兄弟能不能帮个忙啊。我问干什么，他说你借我十块钱吧，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。我摸了摸兜里的红包，说我没带钱，我跟我爸一起出来的，钱都在他那里。说完，我准备转身回去，他身上的味道实在很难闻。他又拦住了我，说小兄弟，你别以为大哥骗你，我也是没办法才开口的，你说我这么大岁数了，问别人借个十块钱不丢脸嘛。我说我真的没钱，推开了他。

   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，我跟父亲说了刚才碰到的事情，父亲说你别以为这是凑巧，那人是专门等在那里的，幸亏你没给他钱。对面的女人也说碰到过这样的情况，叫我留点神。她把桌子上的瓜子推过来，说吃点吧，我抓了一小把。父亲面前的那个铁盘子里，瓜子壳已经有一堆了，上面还有半个烂苹果，父亲和那女人还在不停地往烂苹果上丢瓜子壳，估计过不多久，那苹果也会被他们埋了。我不像他们，我慢慢地剥着我手中的瓜子，剥开壳，取出rou，再丢进嘴巴里。

    过了永康，女人起身准备东西，说下一站就要下车了，父亲也站起来帮她拿行李，她有两个很大的行李箱，真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扛上来的。车子停住时，父亲叫我也帮着拎下，我拖着其中一个行李箱跟在他们后面。女人先下了车，我们再把行李箱一个个递给她，她连说了好几声谢谢。回到车厢，我问父亲有人来接她吗，父亲说不知道，没听她说起，我说，那这么多行李，她怎么弄回去啊，父亲说她会有办法的。桌子上的水果女人没有拎走，父亲拿了一个苹果给我，说吃吧，别浪费了。我用纸巾擦了下，啃了一口，很脆。

    又坐了一个来小时，太阳也落山了，外面的天空红成一片，很多人都趴在窗边看，父亲也凑过来看了下，但马上又坐了回去，他说黑龙江上的落日才好看呢。接着，他又说起了在哈尔滨做生意的事情，我没认真听，有一句没一句敷衍着他。可能他也发觉了，又换了个话题，讲起了豆腐作坊。这个我听他说起过一次，但是没这次讲得细。他说他已经跟林栋伯谈好了，要把他们家做豆腐的工具都转过来，钱也向我小姨父借了，我问他，打算在那里弄作坊，他说打算把老家的房子改下，在里面重新砌个大灶，我又问他，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，他说还有你妈呢，我说两个人也不够吧，他说那也没办法，总不能出钱招人吧。我说做豆腐好像很辛苦的，我看隔壁的阿强以前做豆腐的时候，每天都要起得很早，他说这是肯定的，但是来钱也快，一斤豆下去就可以赚10几块，一年下来至少有两万多进账，这样你今年的学费就可以还掉，明年的也有了，另外阿拉我弟弟明年也要考大学，也得给他准备学费，本来以为你考不上，那样我可以轻松点，不过考上了也好，不用像我这样，一辈子做苦工。他说话的时候，我没有看他的脸，我在盯着他的手，那双手的骨节很大，还有厚厚的老茧，虎口也裂出了大大的口子，右手食指的指甲已经变形，据他说，那是搬石头的时候被压坏的。

    有餐车推过来，很多人都买了饭，父亲说，我们先随便吃点东西，等到了衢州再吃饭，我说好啊，他从行李包里拿出了在候车室里吃剩的面包，又拿出我的茶杯去倒了一杯开水，说就着水吃，容易下咽。面包实在太干，我喝了好几口水才把它咽下去。吃完面包，父亲问我杯子里的水还要不要喝，我说不要了，他说那我去倒掉了，我说我来倒吧，我站起来，端着杯子去倒了水。

    龙游一过去，火车开始提速，父亲说衢州就快到了，我看了看窗外，外面衢州企业的广告牌已经开始出现。父亲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，说真的老了，才坐了半天火车就全身发酸，我说你只是很久没坐了吧，他说可能是，他叫我开始收拾东西，又叫我穿件外套，说车外会比车里冷的，我说不用了，我穿着长袖呢，他说还是穿上的好，别刚到了这边就感冒。我说好吧，那我就加件衬衫。他自己也穿了一件，连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了。

    整理好了行李，我们在车门口等着，父亲让我抓紧把手，说火车惯性很大，容易摔倒。果然，车子停下的时候，车身晃动了两下。我们下了车，外面真的蛮冷。我跟着父亲向着出口走去，天已经黑，路灯已经亮起。出了火车站，父亲说要去看下回温州的时刻表，让我自己打学校的接送电话。我在火车站广场上找到公用电话，给学校打了电话，那边说已经过了接送时间，让我们自己打车过去。父亲过来，我跟他转述了那边的话，父亲说打车贵，还是坐公交吧，我说我不知道该坐几路车啊，他说，我去问。他让我看着行李，自己跑到了一个报亭前面，不一会儿跑回来，说问到站点了，我们走吧。我提起了行李跟着他走到了一个站牌前，他让我看上面的字，说找找斗潭，我找到了，他又问我箭头方向对不对，我说对的。等了一会儿，车子过来了，我们上了车。在车上，父亲说已经买了回去的车票，晚上11点回去，我说太赶了吧。父亲说家里的那些菜得早点卖掉，明天回去又是耽搁一天，难保就坏了。

    斗潭站正好在学校门口，我们下了车，在门口小卖部那里，我又打了下那个接送电话，里面出来一个男生，把我们接进去。缴费的老师还在，我们去交了钱，领了被子、席子等东西，又跟着那个男生去了寝室。寝室里还没有其他人入住，满地的灰尘，父亲帮我打扫了下。我自己铺好了床，父亲坐上去试了试，说还挺软，应该比较好睡。

    弄好了寝室，我们去吃饭，父亲看到学校对面有兰州拉面，说我们吃拉面吧，我说行吧，就吃拉面。五块钱一碗的拉面，父亲说有点贵。我那碗面我没吃完，剩下的父亲端过去吃掉了。吃了面，回到寝室，父亲又帮着我理衣服，存有生活费的银行卡，他帮我塞到了大衣的兜里，说钱省点用，不够了再跟家里说，你奶奶给你的钱，不到急用的时候，别用掉，她存点钱不容易。我说我明白的，我把那个红包也塞到了大衣里。锁好了柜子，父亲把钥匙给我，说要睡一会儿，让我在10点的时候叫他，我说你睡吧，我会记得叫你的。他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