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｜青苗之约 (第1/1页)

    “这位厉师兄很出名吗？是什麽来历？”顾青禾低声问。

    乔簿像被人T0Ng了一下，先惊一口：“你连厉霄都不知道？”

    又想起她“闭谷多年”，忙拍额头赔笑：“对对，我这记X……七玄门里怎会有人不识厉师兄呢。说给你听。”

    他压着声，把那套几乎所有新弟子都能倒背如流的“厉霄小传”从头说起：四年前入山，最初也只是记名；半年复考时横扫所有项目，对抗环节更撑过三十招，破了往纪。上头查其根骨，“只算中平”，於是没人抢着收徒，两年基训後拜在一位护法门下，学的也多是寻常套路，其中就有这路奔霆刀。谁知隔年“小较”，他凭这门“寻常刀”，一路杀进十六席；再往後每役皆名次靠前，去年更夺第三，只输给入门十余年的两位“老新”。近来频被外务点名，门外立功，江湖上叫他**“厉虎”，又听说或将特例**入七绝院习上乘功法。

    乔簿说得眉飞sE舞，像他自己拿了第三。顾青禾听完，只轻轻点头：若真如此，这人是把慢火炼成了雷的人。

    场中，张才贵那边推推搡搡，终於有人咬牙上场。不是张本人，而是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，腰间cH0U出一柄拂柳剑——剑身纤细如指，软而不散。人群窃语：“岑斐，五席长老座下，拂柳第三路。”

    厉霄闭目养息，直到岑斐站定，才睁眼。那一眼像把刀先在心里出鞘。

    他忽地一声暴喝，声浪把周围的叶片都震得一抖——晴空里y生生劈下一道霆。喝声未落，长刀已自肩後翻出，连环数式接成刀网，把岑斐困在光影里。

    岑斐不乱，拂柳剑走的全是卸与让，Y柔刁钻，像风里一枝垂柳，刀劈来，枝条先自己顺势弯过去，待力头一卸，又贴着刀背挑回去。两人一进一退，刀光剑影在场心叠成了两团寒雾。

    顾青禾盯着两人的息：厉霄“夏息”收得极紧，热被裹在刀势里不乱；岑斐“秋息”铺得薄，却匀。她看着看着，忽又嗅出一缕极淡的辛热——像辣石粉，蜃蜃在汗气里。她手指按了按腰间的针囊，还是放下：不该她出手。

    “这人是谁啊？”她顺口问。

    “岑斐，五席长老的弟子，拂柳剑法最难缠的那一路。”乔簿压低声音，眼睛却不离场心。

    “b厉师兄如何？”

    “当然差一线。”乔簿x口一挺，“咱们新一辈，谁能赢厉师兄？”

    刀势忽变。厉霄不再一味压网，他把足弓一磕，整个人斜进半步，刀锋贴着剑脊擦过，金声细得像蛇爬进耳鼓。岑斐以剑花三点分卸，仍被震得退了半步。就在这一退，他左袖里一道细粉掠出半指——风一拂，便要散成无sE的雾。

    厉霄像是早有识，刀势在粉前收了半寸，改撞岑斐护手。

    **锵！**护手缺了一角，岑斐手腕一麻，拂柳的柔被生生打断一截。裁手眉心一沉，没破口喝，但场边的呜噫声已经起来。张才贵立在後方，薄薄一笑，一语不发。

    关键一合到了。厉霄吐了一口极轻的气，人刀一线——那线从岑斐剑影间穿过，停在喉下半寸。岑斐剑尖也停在他肋外，两人几乎同时收息，退半步。

    山风里静了半息，呼喊才像cHa0一样涌上来：“厉师兄——！”

    顾青禾在枝杈上，听得人声如cHa0，心里却把刚才那半寸写下：知止。能猛，还要会收。

    她看着场边，又把刚才的疑问丢给乔簿：“奇怪的是，怎麽不见年长一点的师兄？就算不许上场，来看热闹的总该有吧？这儿上下，全是我们十来岁的。”

    乔簿神sE一变，压低声音望她一眼，觉得她真的“闭谷太久”，只好解释：“青苗之约，你没听过？三年前订的——二十岁以上不许靠近‘少年场’，不许介入‘少年局’。说是让我们自己消火、自己立个规矩；也防止上头的人一出手，怨气越积越大。谁破了约，轻则面壁，重则禁足、降职。今天几个堂的师兄正好在总议，巡山那边也收了口风，故意绕开这片林子。”他指了指远处树梢，“当然，也不是完全没长辈——看着的人有，可他们只在外圈，不沾场。”

    顾青禾顺势看过去，果然在远远的树影顶上，像有一点寒光闪过，极快，像谁在用小镜子接日。她把这一笔默默记下：有人在。

    裁手依例清点一圈，把话按了下去，只道：“借的还、拿的归。”张才贵笑着拱手：“承让。”那边的人面sE不一，有不服，有心服。王团圆已经笑成一弯月，跑去拍厉霄的肩。厉霄只是点头，刀归鞘，目光从树影这边掠过一瞬——不是看她，是看这棵树——便转身随众散去。

    人cHa0退得很快，像cHa0水把热留在石头上。乔簿还意犹未尽：“青禾，你说那半寸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半寸b一整刀还重。”她淡淡道。

    乔簿嘿地一声，心领神会，忽又想起什麽，压声道：“青苗之约说是好听，其实啊——堂与堂、院与院的心思，也都在里头。你看今天这场，谁来，谁不来，谁袖口里藏了粉，谁假装没看见，都是笔。”

    顾青禾不接，只把掌心的凉按在心口那只鹿皮囊上半息。那里的青尾瓶像往常一样安静，却在她下山阶时嗒了一下，细得只有她听见。她把这一声也写进心里的薄本：

    厉霄收半寸

    袖内藏粉

    青苗之约

    树梢有人

    晚风披面，热慢慢退下。她沿羊肠小径回蒿穗谷，进门前又做了最短的一遍“冬藏”，把场上的火全数收回。谷内无人，铃声清。蕲老未归，药案上还摆着昨夜的方。

    她挽袖洗手，点灯，提笔，把今日见闻记成四行。写完，灯焰一跳，像远处有人在笑。她也笑了一下，把本子阖上。慢，不丢人；稳，才走得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