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病关系_第卅章。罔医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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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卅章。罔医 (第2/2页)

「爸……爸……你怎麽可以……」

    从哽噎到呜咽,到跪地痛哭,方惟鑫已经没有力气抬眼去看最後的过程。他SiSi握紧拳头,一下一下捶打地面,既轻且重的哀号堵在喉间,只有他自己能听见。

    李教授还是非常坚持专业,试图使用人工血管代替破损的主动脉,然而因为过度发炎,接口脆弱找不到地方可补。

    手术进行至早上八点五十七分,病患方俊雄,宣告不治。

    方mama赶到医院的时候,天已经蒙蒙亮。凌晨四点半的六月天,有点cHa0气,但不算太热。路上,院外,一片安静,少数早起的叔伯缓慢地行走,如果不是知道时间,要说是迟暮也很贴切。

    迎来生机的时刻,和Si亡接近的时刻,说起来也是极其相似的。

    多年的夫妻生活,方mama早就有所预感。其实丈夫身T有状况不是一天两天了,在nV儿远嫁之前,就多次严重不适。长期应酬,大醉不醒,宿醉後也强撑着工作。而且是个非常不配合的病人,只要有好转就拒绝治疗,拒绝用药,更拒绝做健检。

    她曾经十分不解,孩子们都已经有自己的出路,不需要依靠家里支持,为什麽不乾脆把公司卖了,过退休生活?

    丈夫的回答很微妙:「现在用不到我的钱,不代表以後用不到。至少抬我出山不用他们出钱!」一副气噗噗的样子。

    她知道,丈夫对於儿子的悖离,是心病,永远的意难平。

    「从那麽小,啊、那麽小一点点我就抱在腿上教他学ㄅㄆㄇ,学123,我一点一滴的教,结果教出来一个什麽鬼玩意儿?同X恋?对啦,现在全世界都流行同X恋,很了不起啊?别人要是吃屎他吃不吃?什麽东西!」

    「什麽叫我不理解他?我是他老爸我为什麽要理解他?还说什麽基因问题,恁爸基因有什麽问题?是没给他生眼睛鼻子还是没给他生懒趴?」

    但是,那一句「不代表以後用不到」,实则装载着名为父亲的担忧。

    说着X取向令家人蒙羞,实际上却担心孩子会因此在社会上寸步难行。

    「别怕,我保护你。」这种话他说不出口。但他却永远准备着,能随时把孩子养在身边。

    所以他要赚钱,赚很多钱。反正儿nV都不需要他照顾了,老了Si了也就算了。至少多留点遗产,让儿nV不论到哪里生存都更多一份优势;提起父亲还能心存感激,而不是满心怨怼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,他是要Si了吗?

    他不是一个会说好听话的男人,甚至有点粗鲁。但是他对妻子的照顾却是隐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,会记得她Ai吃什麽,会知道她喜欢的颜sE,就算不常在家也知道她看了什麽电视剧。

    有一次朋友从国外带了一件仿真皮草,质感柔滑,他兴高采烈的买回家。因为台湾根本穿不了这麽厚重的披风,一件十三万的假貂皮,叫她拿来当棉被盖,只因为她一入秋就会手脚冰凉。

    她的丈夫,就要走了吗?

    方mama两眼酸涩,也只是酸涩。她也有怨怼的,当丈夫拒绝治疗的时候,她很想问:那我呢?你考虑过我吗?

    但她说不出口。她和丈夫一样,觉得自己的「儿nV命」不好,一定是自己没做好。

    她当mama,没当好。

    方mama就坐在手术等候区,没有告诉方惟鑫。她知道儿子在里面陪伴着他的父亲,虽然不清楚是什麽情况,但她不想去打扰。

    她希望什麽消息都不要有。

    李教授去到观摩室,叫了方惟鑫两三次,他才有了反应。

    他用力地握着方惟鑫的手,又用力晃了晃说:「节哀。你看到x膜腹膜的情况了,我没有地方可以缝。真的很抱歉,这个病拖太晚才开始治疗,状况真的非常差。」

    方惟鑫点点头,哑声说了句:「谢谢,我理解。」视线依然垂视着,眼鼻通红,应该是哭过。

    李教授又问:「你母亲呢?没过来?」

    提起mama,方惟鑫一下子醒了。他搓了把脸说:「她应该还在外面等。您辛苦了,快去休息吧,後面交给我。」

    「不用院方告知?」

    「不用,我来吧。」

    方mama看到方惟鑫走出手术室的模样,一下子就没了力气。

    方惟鑫皮肤冷白,眼鼻只要一r0u就红的明显,更不用说嚎啕大哭过後,连颧骨都有些泛紫。原本就Ai驼背,不喜欢直挺挺的站着,是因为在家里长期的躲避和卑微吗?方mama不知道。但现在她的儿子整个人看起来,彷佛一瞬间就历尽沧桑,对这个世界已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方惟鑫想开口叫声妈,嘴还没张开,眼泪就掉下来。

    母子两人紧紧相拥,在走道上,就和每一天、每个礼拜、月月年年,那些曾经在这里送走亲人朋友的人一样。

    「这下子好了。」方惟鑫忍不住哭腔,掉着眼泪却笑着说:「我在爸爸心里,真的就是一个完全没用的鬼东西。」

    「妈,对不起,我真的来不及……我帮不了他……」

    「嗯……妈知道……妈不怪你……」方mama被方惟鑫抱在怀里,闷住哭声,却藏不了悲伤。

    等到哭声渐止,方mama抬起头捧住儿子的脸,认真地说:「惟鑫,不要责怪任何人,也不要怪自己。命该如此,是他自己把自己害Si的。」

    方mama的眼泪还在脸上,眼尾的皱纹浅浅,还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。她说:「不要忘记,你的能力还能救很多人,很多病人等着你。你爸爸什麽都不懂,不要听他的。」

    最後一句乾巴巴的安慰,就像讲给稚童听的气话,却让方惟鑫的心一下子滴出血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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